【寫】《戀愛中的傻瓜們》04-沒男人會死的她

　　美醜是被比較出來的。

　　客觀來說，她長相清秀，雖然體型略微豐潤，但再怎麼樣也不該被歸在醜女的行列，可惜的是一個人的顏值高低，通常是由站在他們身邊的人是誰來決定的。

　　她結交了一群美女朋友，這讓長相不夠突出的她頓時成為大家私下取笑的對象，尤其男生的諷刺更是尖銳，他們總說那群人走在一塊就是賞心悅目，唯獨有個龍妹煞風景。

　　起初她沒聽見這些耳語，只覺得有些人看著她的眼神不是那麼友善，直到她親耳聽見心儀的學長在教室裡點出她的名字，她才發現原來那些眼神經常是帶著惡意的打量。

　　「ＸＸＸ她也太會拍照騙了吧！根本照片是公主，本人是番薯！你們都沒看到她的臉多大嗎？而且她的腿完全是我的兩倍粗！」學長這話一說完，其他人也跟著笑了出來。

　　這讓恰巧經過門口的她只得低頭快步離去，就怕教室裡的人不小心發現她的存在。

　　那天之後她像什麼也沒發生般地繼續過著生活，她同樣跟著美女朋友們行動、同樣和她們說說笑笑，當然，也同樣被他人暗中批評和中傷，唯一不一樣的是，她現在明白那些訕笑所代表的真正意涵是什麼了。

　　對於他人對自身外表的批評，有些人能夠一笑置之，甚至還能打趣地回對方：「你這就不懂了，我這長相可符合時下歐美流行呢！說不準我今年就獲選全球最美的臉蛋第一名！」他們知道美的標準不只一種，也明白硬是逼自己去符合當時的審美觀是很愚笨的，他們能用不同的角度去欣賞自己的模樣，也深知個人魅力不是單靠外表就能夠決定的，所以他們總是充滿自信、幽默風趣，總讓身邊的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而有些人面臨那樣的攻擊，則是會開始沒了信心，當他們聽到別人說他們太胖、鼻子太塌、眼睛太小時，他們就真的信了，對他們來說，美的標準很單一也很嚴格，一切都得經過他人的認證才能成立，只要他們偏離主流審美觀太遠，那麼即是醜陋的象徵。

　　這類型的人有些會選擇盡量讓自己的外表接近「標準」，例如減肥、整形等手段來讓自己達到目的，而剩餘的人發現自己即使再努力，離所謂的「好看」仍有段很大的差距時，便會採取半放棄的狀態——那時的她正是如此。

　　她的體重在短短三個月內增加了二十公斤，身形更是比過去大了將近一倍，

　　別人越是說她胖，她吃得就越多，除了不健康的三餐外，還有各種高熱量的點心、下午茶，當然消夜更是絕對少不了的，我每次見到她時，她手裡經常是右手臂吊著鹽酥雞、左手提著珍珠奶茶，雙手再捧著一包洋芋片。

　　「反正我不吃也不會比較瘦啊。」每每當身旁的朋友提醒她的飲食狀況時，她便會這樣自嘲，「而且就真的很餓嘛！」

　　朋友們雖想要再唸個幾句，但見到她如此樂天的模樣，要出口的話就又通通嚥了回去，畢竟比起將別人的批評放在心上，他們還寧可見到她這樣毫不在乎大吃大喝的樣子，因為這就表示她看開了，不打算將別人的耳語放在心上了不是嗎？也許她找到欣賞自己的方式，認為只有圓潤的身形才更適合她也不一定。


　　「是嗎？但我看到她在催吐耶。」當Sandy這麼告訴我時，我嚇得瞪大雙眼。

　　「怎麼可能？」我不敢置信地叫著，「她不就是不在意身材才會吃那麼多嗎？催吐？」

　　「我真的看到了，她再怎樣也是我的室友，洗手間也就一間，催吐這事能瞞多久？」對於我的質疑，Sandy也有些不滿了，「不然我叫小靜過來跟妳說，她也看到過！」

　　「不用不用不用！」我趕緊連忙拒絕，我才不想因為一個不確定真實性的八卦引起這麼大的騷動，為了以防她真的把其他人給叫來，我只得趕緊將話鋒一轉，說：「那妳們多關心她一下吧？說不定她心理壓力很大。」

　　沒想到Sandy聽到我這話竟冷笑了一聲，「壓力大不大我是不知道啦，但心理有問題是肯定的。」

　　「什麼意思？」我問。

　　「妳不知道？」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雙眼發光，「她最近都偷偷跟小靜的男朋友傳訊息，而且還每天都聊天聊到很晚！」

　　我沒應聲，因為我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要是妄下評論似乎對自己也不太好，可是Sandy似乎終於找到人一吐怨氣，不多說點是絕不可能閉上嘴的。

　　「她還一次跟很多人搞曖昧咧！像是青雅的男朋友、霏霏的男朋友，還有洋洋學姐的男朋友，她就專找別人的，還真的認為橫刀奪愛才是愛咧！」她邊說邊翻了個白眼，一臉厭惡，「她也不想想自己長那副樣子，還想跟人家搶男人？別笑死人了！」

　　我當下聽了是半信半疑，原以為她是被誤會，說不定根本沒搞什麼曖昧，就純粹是在討論學校的事而已，可是要是對像這麼多個，要說是誤會又很難說得過去……也有可能Sandy只是從別人那聽說罷了，事情傳來傳去本來就會跟原本的事實差很多，所以說不定事情不是她說的那樣……

　　雖然Sandy那番話讓我當下我糾結了一會，可沒多久我就把這事給忘了，畢竟學校課業重，我也實在沒心力一直去關注這些八卦，儘管有時候我還是會聽到一些關於那女生的傳言，但我都沒認真地去看待那些閒言閒語——直到Sandy哭著打電話給我的那一天。


　　「她跟阿和上床了！」Sandy的聲音都哭啞了。

　　我邊安撫她邊聽著她哭哭啼啼地描述那天的事情經過，原來是她們前幾天正好在共同朋友的生日派對碰上，那時Sandy的男朋友阿和人也在那。

　　原以為不會發生什麼事，沒想到幾杯黃湯下肚後大家的意識都模糊了起來，Sandy說當時她喝醉後好像有看到兩人在接吻，原本以為是自己看錯，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他們竟丟下早就醉到不省人事的Sandy，親著親著就到隔壁旅館開房間了。

　　「她有說什麼嗎？」我問。

　　「她說對不起，但現在才道歉到底有什麼用啊！」她在電話裡咆哮，「她還說她愛上阿和了。」

　　「啊？他們不是才第一次見面嗎？」

　　「對啊！」Sandy崩潰地回應，「我問為什麼會愛上我男朋友，她竟然回答我說：『因為他說我很漂亮』……這什麼跟什麼啊？這樣就愛上一個人？是幾歲小孩啊？」

　　因為一句「妳很漂亮」就愛上對方？我聽到這後也覺得很不可思議，畢竟情話千百句，他卻偏選了個最沒創意的來講，我更沒想到光這一句，竟真能夠騙到一個女人上床？

　　總之，Sandy為這件事消沉了一陣子，我邊安慰她，邊在心底暗自慶幸她終於離開那個渣男了，而且要是早知道用幾杯酒就能看清那男人，我早在幾個月前就把金門高粱當禮物送了。

　　Sandy自那天後就搬出了宿舍，而我也漸漸沒在聽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了，而今畢業幾年了，Sandy已經恢復朝氣蓬勃的樣子，也有了個論及婚嫁的男朋友，我則是偶爾會想起那件事。

　　那時候的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她會那麼做。

　　為什麼總找有女朋友的男生搞曖昧？
　　為什麼總讓自己處在好幾個男生之間？
　　為什麼會和室友的男朋友上床？
　　為什麼明明連對方姓什麼都不知道，卻能說自己愛上對方了？


　　好久好久以後，我才發現，也許那女生從來都沒變過，她依然是活在世界框界中的那個女孩，會因為自己胖了而感到羞愧，也會因為朋友們的高顏值而感到自卑，只是她選擇不說，並把所有的心事都連同食物一起吞進肚子裡了。

　　換作是我，當那麼多人對我的外表進行抨擊時，我大概也不會表現出我的難過，甚至也會和她一樣裝作不在乎，因為一但我說了我在意那些玩笑，我似乎就不能再裝作那些傷人的話都只是「玩笑」，我寧可裝作我聽不懂那些懷著真心的諷刺，更不願意在努力後，才發現自己也許一輩子都無緣成為大家心中的「美女」，如果要面對這樣殘任的事，我還寧願一開始就告訴大家我沒努力的打算，所以也請大家高抬貴手不要再對我的外貌多作批評，只要我假裝我放棄了努力，就表示我還留有讓人想像的空間，大家也許會想：「說不定她認真減肥後會變得很漂亮呢！」

　　這樣的想法聽來是自欺欺人，但在面對那麼多否定的聲音時，相信不論是誰都只敢將真實的心情藏在面具後，不論她覺得那些取笑多傷人，也只能含淚默默承受。

　　暴飲暴食原來不是看開了，而是越來越沒自信、越來越討厭自己的表現，也因為這樣，她才會想要透過別的方式來獲得肯定。

　　對她而言，只要被越多男性青睞，就代表越有魅力，所以她就算得和許多人聊到深夜也樂此不疲，每一則傳給她的訊息都是她重建信心的基石，她在透過這樣的曖昧互動來告訴自己是個值得被愛的人、自己並沒有他們講得那麼糟、自己在戀愛其實還是很有市場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一個男人的一句「妳很漂亮」就能讓她神魂顛倒。

　　也許你身邊也有著這樣的朋友，她的人生無法沒有戀愛，就算沒在跟誰交往，也非得找個人來搞搞曖昧才行，要是她身邊一個戀愛對象都沒有，她就會非常焦躁不安，她的雙眼會突然沒了光采，講起話來也會格外小聲，在各個情侶放閃的節日時更會變得脾氣暴躁。

　　她非得被誰愛著不可，對她來說，單身就是沒魅力，如果連隔壁的阿珠都有個愛著她的胖虎，那麼沒對象的她豈不是比阿珠條件更差嗎？基於這樣的心態，她們才會總是胡亂投入一段感情中，即使失戀了，也會立刻重整心情找下一段戀愛的可能，她們來不及思考自己在感情中想要追求的是什麼、想要一段怎麼樣的關係，又或者是和什麼人有個怎樣的未來，因為她們光是尋求自我認同、向其他人證明自己「有行情」就已經竭盡所能了。

　　她們總透過談戀愛來確認自己「很好」，可事實上，她們應該先覺得自己夠好了，才能夠愜意的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