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戀愛中的傻瓜們》06-曾是完美男友的他

　　是什麼原因，會讓你明知道自己早就不愛對方，卻還是沒有勇氣提分手？

　　我一直覺得分手比告白更難，告白是一秒決勝負的事，成功就在一起，失敗大不了分道揚鑣（當然也有人選擇硬著頭皮繼續當朋友），可是分手卻不一樣，分手是一種道別，它等同於是在跟對方說：「我曾經希望你陪著我度過未來的人生，可是現在我改變心意了，所以我打算請你從我的生活離開。」

　　雖然多半的人不會把話說這麼白，但話說得再好聽，其實還是免不了尷尬，所以光提分手這件事，就常常有人可以猶豫好幾個月，而另一方在同時也是備受煎熬，畢竟他也能感受到你的熱情不如從前，可是因為他還是愛著你，對你們之間的感情還抱有一絲希望，所以他也不想當提出結束的那個人，因此他每天等著、害怕著，不知道在哪個時間點你會突然離開他，又或者你們會相安無事地熬過倦怠期，然後一切恢復從前？

　　我身邊有很多不敢提分手的朋友，就連我自己也曾遇過這樣的困擾，不敢提分開的原因百百種，有的是雖然不愛了但還是不想傷害對方、有的是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不愛了、有的是必須天天見面怕提了以後會尷尬……可是我聽到最特別的理由，卻是接下來我要講的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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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個男性朋友。

　　他是個條件看起來好到不應該出現在我文章中的人，如果說今天高富帥這三種特質都有分數可打，他就是那種雖然不至於在每個項目都拿到滿分，但至少也都有八十的高分。此外，他不僅家世好、腦袋好，個性又幽默風趣，而且為人還相當謙虛和氣。

　　我起初也以為這樣的人在情場上絕對不會有問題的，他要擔心的可能就只是追求者太多而已，直到我和他因為工作的關係越來越熟悉，我才慢慢發現他有個不知道算不算是缺點的問題：他非常在乎別人怎麼看待他，而這裡頭的別人包含了家人、好友、同事，甚至是在街上與他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我會發現這件事，是因為他曾經問了我一個問題。

　　那時候大家都特別地忙，我這邊被還沒寫完的稿件追著跑，他的公司那也有很多案子要處理，加班加到十點才能回家成了他那段時間的日常，而在那時期的某個星期五他突然用手機傳了訊息給我，我那時候人也在寫文章，只看到訊息開頭是「怎麼辦？」那後頭鐵定還說了什麼，只是訊息太長所以我不點開的話也看不見內容，我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所以只好先停下寫稿，想知道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但點開訊息後，我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訊息上寫著：「怎麼辦？Davis問我要不要待會去跟他喝一杯，可是我加班完以後只想回家睡覺啊！幫我想個藉口！」

　　Davis跟他是十多年的朋友，而我只有在一次聚餐和他有過一面之緣而已。

　　「你就直接說你上班很累，改天再約不就好了？」我沒好氣地打了一行字過去，心想為什麼這種事需要找藉口，而且還因為這樣無聊的事情來打斷我的工作。

　　過沒一分鐘訊息又傳來了：「但我怕他以為我不把他當朋友，因為其實我也真的很久沒跟他見到面了。」

　　「約週末不行嗎？」我在回話的時候非常慶幸我們是透過訊息，因為我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可怕。

　　然後下一則訊息再傳來時，我真的忍不住翻了我的第二個白眼。

　　他說：「他週末喜歡待在家。」

　　我忘記我當時最後是怎麼結束這話題的，但總之他最後還是因為想不到藉口而赴約了，我後來還因為這事糾結了好幾天，因為我的想法是，如果今天是我遇到這樣的情況，我肯定會對朋友說我很累想要約改天，我完全不懂為什麼這件事需要找藉口，也不清楚為什麼這時候說實話會讓他這麼為難，畢竟既然是好朋友應該能夠明白我是真的很累，如果連日常相處都需要編造那麼多理由，那也不會成為我的朋友，倘若我今天拒絕的對象是上司或是不熟的同事，那我很可能也會要講些漂亮話來搪塞，但面對好朋友？我真的不懂既然都已經是朋友了，對他們老實說「我想回家休息」這件事是罪不可赦的嗎？而且還因為找不到藉口就勉強自己赴約？

　　我那時候很認真地檢討自己，思考著是不是我一直以來都活得太任性、太自由自在了，所以我才會這麼沒神經地跟朋友說「我想回家」，然後就會真的回家去了……是不是他的做法才是正確的，而我是有問題的那一個？以後就算別人要我在筋疲力盡的時候去參加派對，我也該打起精神把自己好好打扮一番再去狂歡嗎？

　　總之那時候我把自己從裡到外、徹徹底底檢視了一番，但即便我也很想像他成為一個細心、貼心的人，可是要我違背自己的心情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我怎麼想都還是做不到，因此我當時對他的行為除了感到不理解外，還對他這個人多了一種很微妙的敬佩。

　　我想他之所以會想那麼多，肯定是因為比起自己更在乎朋友吧！為了不想讓朋友誤會，所以才會想要找藉口，也才會因為找不到藉口而硬著頭皮赴約。

　　當然，這是發生在他和交往兩年多的女朋友分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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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實在剛和她交往的前三個月，就知道自己沒有很愛她了。」我們一起在咖啡店聊天時，他對我坦承。

　　「那這樣你怎麼不早點提分手？」我問，我也承認我心底是滿生氣的，畢竟她也是我的朋友。

　　他沉默，於是我又補問了一句：「你應該知道，她以為她會嫁給你吧？」

　　聽到這話他才終於打破了沉默，「就是因為知道……才越來越覺得，她不是我想一起生活的對象，但要是我之前就提分手，大家會怎麼說我？她也一定會去跟姊妹們哭訴，一想到這個，我就……」

　　我那時候才驚覺，原來他在乎的從來不是對方心裡的感受，而是別人會怎麼看他，他怕他提了分手，別人會罵他渣男、會說他不負責任，所以他只好一日拖過一日，讓習慣麻痺自己的感覺，並試著在「當個好男友」的過程中安慰自己做得很好，而他的女朋友也絲毫沒發現哪裡不對勁，畢竟他表現得跟當初一樣，可是誰都不知道他之所以會有那樣的表現並不是出於愛情，而是純粹想要在他人面前扮演好「男朋友」這個角色罷了——比起對方、比起自己，他最在乎的是他在別人眼中呈現的是什麼模樣。

　　他倆認識的時候本來就已經是適婚年齡了，他也很清楚女方一直憧憬著婚姻，雖然他一開始也是以結婚為前提在交往著的，可是越是相處，他就越是覺得對方有些缺點是很難用一輩子去忍受的。

　　他找不到理由分手，也不想承受被看作壞人的風險，於是他瞞著沒打算跟她結婚的心思，過一天算一天地繼續與她交往著，他還是那個完美男友，他們也被視為大家眼中的天作之合，可是隨著交往時間越久，他們的年紀漸長，周遭的親友們也開始問起了他們的婚期，他才驚覺要是現在不說出自己的心情，恐怕他就真的得娶她了。

　　他早就不愛了，卻拖到現在才將感情倉皇結束，女生原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步入禮堂，沒想到卻突然被分手，她心裡有多崩潰是可想而知的，而且最糟的是他一併摧毀了她的自信。

　　從他們分手到現在已經超過三年了，男生早在分手後的半年就交了新的女朋友，而女生則是雖有過兩三個曖昧對象，但最後戀情都是不了了之，

　　「我怕又遇到另一個他，我已經幾歲了，人生哪有那麼多兩三年讓我浪費？萬一交往幾年後我又被甩了的話，我該怎麼辦？」有一次，她這樣問我。

　　我總會抱抱她，告訴她：「哪個年代的人還在看年紀結婚啊？而且相信我，妳就算六十了也一定超辣！別人想娶搞不好妳還不想嫁咧！」

　　她聽了這話淡淡地笑了，可是我也知道她心底的傷是不可能就這樣撫平的。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任性點也未嘗不是件壞事？

　　我不說我不想說的話、不做我不願做的事、不與合不來的人當朋友，也不會將不愛的人留在身邊……也許這會招了誰討厭、會樹立幾個敵人，但至少我沒對自己說謊，也對自己所在乎的人們毫無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