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戀情這四個字聽來就很浪漫,他有著與你身邊人們不同的五官、說起話來帶著他那國家獨有的腔調,甚至就連思考做事方法、思考方式,都與妳過去所熟悉的不一樣,你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總是深刻地體會到你們的確來自不同的文化背景,有時候你們的觀念大相逕庭,但有時候你們的想法竟又不謀而合……異國戀情裡的每個體驗都讓人感到新鮮,每當發現新的一件事,妳與他的距離似乎又更近了一些,而妳也在同時更知道了他出生的國度是怎樣的模樣。
當然,異國戀情的可恨之處也是不少的,例如你們之間在溝通時經常會遇到語言的隔閡,又或者你們常常得要等上三四個月才能見一次面……不過對沒怎麼談過異國戀情的人來說,連那些悲傷的缺點都能成為浪漫的元素就是了,不免俗地,我也曾經經歷過那種時期。
那時候我才剛滿十八歲,趁著高中最後一個暑假和朋友飛到了英國遊學,那時也是我們第一次在沒有大人的陪同下獨自旅行,而且一去就要在倫敦待了兩個半月,我們兩個小女生當然是興奮地不得了。
但由於那不是我今天想說的重點,所以容許我把許多精彩的趣事省略直切重點:我在那與一個來自日本的男生陷入了熱戀。
我覺得異國戀情在剛開始發展的初期,都會有種濾鏡效果,因為那種濾鏡的存在,才會讓人覺得一切都是那麼地如夢似幻、那麼地美好、那麼地像電影情節……再加上總是飄著雨的美麗街景、各種震撼的文化衝擊、男男女女都說著一口好聽的英國腔,導致我整顆心都像喝醉了一樣暈呼呼的,所以不論是他還是我們的這段戀情,在我眼中都只有無限美好。
不過這濾鏡當然不是永久的,在為期兩個半月的英國之旅結束後,我和朋友便回到了台灣正式進入我們各自的大學就讀,本來還沉浸在英式氛圍中的我瞬間被一大堆的雜事給淹沒,一會要選課、一會要參加班會、一會要決定社團、一會要認識新同學……在台灣,情侶用訊息分享彼此發生的趣事是很常見的事吧?因此我當然也是比照辦理,在傳了幾張照片和一些訊息過去後,我才發現一件事——他回覆訊息的速度非常慢。
雖然我老早就聽說日本人回訊息的速度沒像台灣人這麼快且密集,但那樣的回覆頻率還是引起了我的不安,不過我還是不斷地安慰著自己「這只是文化差異,沒關係的」,所以只要一週能夠跟他視訊一次,那麼就算我平常有多少委屈,我還是會故作沒事,認為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可是最後這段戀情卻僅維持短短三四個月就結束了,當時失戀的我雖然沒哭,但當朋友找我出去時卻很明顯地看得出我提不起精神,我那時候滿腦子都在想:我是哪裡沒做好嗎?是我做了什麼在日本人眼中很沒禮貌的事嗎?還是我沒體諒人在日本的他呢?
我不斷地鑽牛角尖,除了一直檢討自己之外,也不停地想確認在「與日本人交往」這件事上,是不是有什麼我還不了解的?會不會有些事在我們眼中很離譜,但在日本情侶眼裡卻是常識?
幸好失戀的傷口會隨著時間慢慢淡掉,所以我沒多久就又振作起來了,不過對於跟日本人交往這件事情,我心上始終都留有一道疤。
沒想到幾年後我又遇上了一個日本人,可能是因為之前經驗的緣故,所以我這回沒讓濾鏡過度模糊我的視線,很謹慎、理性地觀察他,提醒自己千萬別又像上次一樣在什麼都沒弄清楚的情況下就陷了下去。
他在追求我時非常積極,與我對日本人被動的印象完全相反,也不會動不動就失聯,回覆的訊息也滿快的,在實際相處時他也隨時表示自己時常到台灣出差,特別喜歡台灣人的熱情,也很喜歡那些又便宜又美味的小吃,還說如果可以他想變成台灣人,定居在台灣。
作為台灣女性的我聽到這當然開心了,而且他的態度既大方又自然,在面對與日本不同的文化差異也很開放,並不會因為他來自日本,就用日本的標準來批評台灣的人事物……我對於這樣的性格也很欣賞,於是在他追求了我一陣子後,我就答應與他交往了。
不料,在交往後一推問題竟都浮現了出來,像是聯絡不上以及訊息回覆速度慢也發生在他的身上,但這還不打緊,最讓我傻眼的是交往前對所有新事物保持開放心態的他,在交往後竟然變成一個對什麼都要評論、對什麼都要指指點點的人,像是我今天想穿件顏色稍微亮一點的針織衫出門,他就會皺起眉頭說:「這顏色不適合妳這年紀吧。」或是「短裙只適合女大學生,妳已經過了當學生的年紀了吧。」
此外,他要是發生了任何不順心的事就會把沉默不語,不打算溝通也不打算告訴我生氣的原因,這也讓我感到非常頭痛,我找盡各種方法想和他談談,但他就是不願意,認為沒有要談的必要我只要乖乖照他的話做就行了,我那時候一直搞不清這是他自己的個性問題,還是和日本人交往的常識?我又像當年一樣,試著以生長背景不同來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情形,也提醒自己,說不定對方也對我包容了許多,只是他沒說出口而已。
但隨著不滿累積得越來越多,我就越覺得為什麼我就得為他的自私任性找藉口不可?今天就算日本情侶的交往模式是如此,但難道他不知道我是台灣人嗎?那為什麼我需要不停地配合他想要的相處模式,而他卻不用迎合我的喜好?
在某次他因為自己忘記帶車票出門卻遷怒於我後,我終於受不了了,我在目送他進入機場的安檢門後,草草地用訊息傳給他一句分手吧,隨後就此將他所有的聯絡方式封鎖,既然他不想溝通,好,那現在連溝通都不需要了,慢走不送。
異國戀情會面對的問題肯定很多,但要是一直以「文化差異」去配合對方,最後也只會弄得自己很辛苦,為什麼當台灣人這樣對我做時我會感到不滿,但別的國家的人做出同樣的事情時,我卻必須忍氣吞聲?如果今天對方真的重視我,那也就不會讓我單方面地去依他的偏好改變,而是盡可能地尊重我的背景、理解我的文化、試著用我能感到舒適的方式來與我相處,倘若對方沒辦法做到這點,那麼今天不論他來自哪裡,都只代表「這個人不適合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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